古人所谓民本，绝不可将其与现代民主相提并论！

发布日期：2024-10-03 17:21

来源类型：澎湃新闻 | 作者：陈朝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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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舒生

民本思想是传统社会治理的一个重要理念，长期受到统治阶层的重视。所谓民本，其基本内涵是民为邦本，本固邦宁。有些人以此认为，民本思想蕴含着民主理念，可以通过深挖民主思想的传统实践，找到中国式民主的根源。

这种努力本身无可厚非，也许还对今日中国的民主建设有所助益，但从根本上讲，传统民本思想与现代民主追求毫无关系，二者相差十万八千里。过于讲民本，甚至容易让人误以为统治者不是在履行自身应尽的职责，而是在对人民做慈善。

即使是像孟子这样主张民贵君轻的思想家，其民本思想也与民主无关。传统社会讲的民本，本质上是统治者为了维护、巩固和扩大统治而采取的一种治理策略。

“民者，邦之命脉，欲寿国脉，必厚民生；欲厚民生，必宽民力。”《宋史·危昭德传》里这句名言，正可以作传统民本思想的注脚。

统治者眼中的民本，主要解决的是民生问题。民生不解决，老百姓就会起来闹事，从而危及自己的统治。统治者要巩固和扩大统治，也得依靠老百姓。老百姓日子过好了，统治者才有可资利用的基础。所以精明的统治者，深谙藏富于民、与民休息、轻徭薄赋的治理之道。

讲民本自然需要富民，但在传统社会，统治者其实不能富民，原因在于，“重农抑商”政策无法真的富民。要富，主要还是要靠商业；农业是生存的基础，主要解决的是温饱，靠男耕女织、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小农经济来发家致富，几无可能。

但对于统治者来说，“重农抑商”政策即使不能富民也是大有作用的。农民比商人好管理。农民安土重迁，往往老实本分，而商人重利，精于算计，所以在“士农工商”的社会地位排序中，商人便是末一等的存在。“重农抑商”，非常有利于维护统治。

统治者眼中的民本，本质是牧民思想。统治者是牧羊人，民众是羊群。羊群越是膘肥体壮，牧羊人就越是有利可图。在牧民统治者，民众被物化和工具化了，遵从的是主-奴法则，这与现代民主提倡的人人平等存在根本区别。即使是古希腊少部分人的直接民主，我们的传统社会也从未出现过。

解决了人民的温饱问题，接下来该做什么呢？仓禀实而知礼节，衣食足而知荣辱，接下来统治者的一大任务就是教化民众。汉以后，教化的方案几乎都是儒家提出来的，统治者再“削足适履”，从中提炼出“儒术”，为全世界的统治者提供了一个绝佳驭民典范。整个驭民过程，民众始终处于被动接受的地位，现代民主需要的自由思想，老百姓想都不敢想。

总的来说，民本与民主的最大差别在于，民本视角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统治者自身的需要，民主则相反，以人民的需要为出发点和落脚点。在民本中，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人格和地位是不平等的，而在民主社会，二者的人格和地位都是平等的。强调民本的统治者也可能会致力于发展经济，但必然带有统治目的，而民主社会，追求富裕生活乃是公民不可剥夺的权利。民本视角下，是统治者至上；民主社会，则是人民至上。

在民主社会，平等的经济权是不言而喻的，而真正决定民主之为民主的，不是经济权，而是政治权利，它包括法律面前人人平等；自身人权得到尊重和保障；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；有言论、出版、集会、结社、游行、示威的基本政治自由；信仰自由；人身自由；等等。

这些政治权利，传统社会的老百姓似乎从来没想过。在他们眼里，统治者就是自己的“再生父母”，是比自己高一等的存在，是恩威的源泉。只有在统治过于腐朽和暴虐，自己又衣不蔽体、食不果腹的情况下，他们才会揭竿而起。起义失败，他们被统治者残酷镇压；起义成功，他们自立为王，又像过去的统治者那样君临天下。大家都不往民主的方向奋斗，长此以往，始终走不出“人吃人”的怪圈。因此，中国历史的本质，在哲学家黑格尔看来是没有历史的，而只是君主兴亡的一再重复而已，任何进步都不可能从中产生。这话或许偏颇，但在民主理念始终匮乏的传统中国，却也是一大事实。